核查丨部分公共场所不再禁止吸烟？误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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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期
图文 | 南大新传未来编辑部·核真录
彭思语 王琳菱
编辑｜郭思航
排版｜郭思航
近日，社交媒体上“部分公共场所不再禁止吸烟”的言论引发大家普遍关注，一些自媒体直呼“烟民们，有福了”[1]。
事件的起因是，2024年12月6日，国务院发布了《国务院关于修改和废止部分行政法规的决定》，其中修改了《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下称“《条例》”），删去了原本公共场所定义中的“饭店、咖啡店、车马店、酒吧、茶座”。而发表上述言论者表示，这意味着这些场所不再属于公共场所，因此不再禁烟。
事实果真如此吗？本期核真录将从《条例》修改是否属实、《条例》删去的公共场所是否吸烟自由、我国在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方面的规定三个角度展开核查。
图1 社交媒体上关于“公共场所不再禁止吸烟“的言论
核查点一
《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的修改是否属实？
属实。
核真录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官网查询到，在原有的第二版《条例》[2]第二条中，公共场所包括七大类。
图2 第二版《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
而在2024年12月国务院新发布的《国务院关于修改和废止部分行政法规的决定》[3]中，第十七条指出，将《条例》第二条第一项修改为“（一）宾馆、旅店、招待所”，即将原有的“饭馆、车马店、咖啡馆、酒吧、茶座”删去。
图3 《国务院关于修改和废止部分行政法规的决定》
核查点二
条例的修改是否意味着
被删去的公共场所吸烟自由？
不是。
根据《条例》总则第三条“公共场所的下列项目应符合国家卫生标准和要求”以及第四条“国家对公共场所实行卫生许可证制度”可知，该条例的推行主要与规定范围内公共场所“卫生许可证”的取得挂钩。中国政法大学王青斌教授接受红星新闻采访时也表示[4]，“《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的适用范围狭窄，主要适用于卫生管理，并非普遍意义的公共场所”。
图4 《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总则
在2016年以前，餐饮服务场所需要取得卫生许可证、食品经营许可证、营业执照、健康证明、排污许可证、消防许可证等才可合法经营。而在2016年，为减少对餐饮企业重复发证、重复监管，国务院印发了《关于整合调整餐饮服务场所的公共场所卫生许可证和食品经营许可证的决定》[5]（下称“《决定》”）。在《决定》中，国务院取消地方卫生部门对饭馆、咖啡馆、酒吧、茶座四类公共场所核发的卫生许可证。同时将有关食品安全许可的内容整合进食品药品监管部门核发的食品经营许可证中，由食品药品监管部门一家许可、统一监管。也就是说，《决定》的发布使得饭馆、咖啡馆、酒吧、茶座四类餐饮服务场所不再受卫生许可证的管辖，即这四类餐饮服务场所实际上已不符合《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中“公共场所”的定义。
图5 《关于整合调整餐饮服务场所的公共场所卫生许可证和食品经营许可证的决定》
图6 公共场所卫生许可证、食品经营许可证
与公共场所之间的关系
（注：本示意图仅呈现与前述四类餐饮经营场所
有关的部分，并非精确的法律解析）
国务院在2016年2月发布《决定》后，同年8月，食品药品监管总局发布了《关于餐饮服务场所的公共场所卫生许可证和食品经营许可证整合后调整食品经营许可条件有关事项的通知》[6]，其中在食品经营许可条件中新增了餐饮服务场所卫生方面的内容。
图7 食品经营许可证的相应调整
而这次《国务院关于修改和废止部分行政法规的决定》将“饭馆、车马店、咖啡馆、酒吧、茶座”等删去，其实就是将已不在公共场所卫生许可证适用范围内的场所删去。根据上观新闻的说法，“此次《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修改的目的就是对已不在条例管辖范围内的内容进行清理[7]”。
综上所述，条例的修改并不意味着被删去的四种公共场所吸烟自由。我国关于公共场所控制吸烟还有其他规定在发挥作用。
核查点三
我国有关公共场所控制吸烟的规定有哪些？
“我国尚无全国性的专门控烟法律法规，控烟法条散见于未成年人保护法、烟草专卖法、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等法律中”，中国法学会行政法学研究会理事陈猛在接受法治日报采访时这样总结[8]。
核真录梳理了我国有关公共场所控制吸烟的相关规定。
图8 我国在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方面的部分规定
值得注意的是，原卫生计生委曾在2014年10月向国务院报送过《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草案送审稿）》[9]，其中第二条明确界定公共场所 “是指公众可以进出或者使用的场所、工作期间使用的场所、公共交通工具”，第十条规定室内公共场所全面禁止吸烟。这意味着，如果《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草案送审稿）》通过，我国在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方面将会有更统一、明确的法律依据。
不过，司法部在2018年12月对此提案进行了回复[10]，认为“目前各界对推进室内公共场所禁烟有共识，但在禁烟的步骤和节奏上存在较大分歧”，因此还需进一步修改完善送审稿，重新报审。截至目前，新版《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草案送审稿）》还没有更新消息，也就是说，我国目前还未有专门的全国性控制吸烟条例出台。
但是，在上位法的基础上，地方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制定更加精细和严格的法规。现阶段我国对于室内公共场所吸烟行为的规定中，也主要是地方性法规在起作用。
根据中国社科院法学所2022年首次发布的《中国控烟法治发展报告》[11]，我国已有4个直辖市、22个省会城市出台了专门的地方性控烟法规或规章。比如，《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12]规定：室内公共场所、室内工作场所、公共交通工具内禁止吸烟，同时对部分禁止吸烟的公共场所室外区域做出细致规定。同时，根据该条例第十九条和第二十条，个人在禁止吸烟场所吸烟且不听劝阻的，由有关部门责令改正，并处以五十元以上两百元以下的罚款；对在禁止吸烟场所内吸烟，不听劝阻且扰乱社会秩序，或者阻碍有关部门依法执行职务，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的，由公安部门予以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图9 《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节选
2023年7月，世界卫生组织发布《全球烟草流行报告2023》（下称“《报告》”）[13]，分别从MPOWER方面对各国的烟草控制情况进行了评估。
MPOWER是世界卫生组织提出的一揽子控烟措施，其中M代表监测烟草使用与预防政策、P代表保护人们免受烟草烟雾危害、O代表提供戒烟帮助、W代表警示烟草危害、E代表禁止烟草广告促销及赞助、R代表提高烟草税。
2021年和2023年，我国在“保护人们免受烟草烟雾危害”一项的评级均为Ⅳ级，即最低级，意味着“没有全面禁烟令或最多2类公共场所全面禁烟”（见图10）。而《报告》中，毛里求斯和荷兰在实施所有控烟措施时均达到最佳水平。毛里求斯卫生和福利部与世卫组织在2018-2022年合作修订和优化了《公共卫生（烟草制品限制）条例》，该条例规定，所有室内工作场所以及多个室外公共场所全面禁烟。可见，我国在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方面还有待提升。
图10 我国在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情况评估中的评级
（注：图片来源于：谢颖, 韩雪燕, 刘朝, 等. 2023年世界卫生组织全球控烟政策评估及对我国的启示 [J] . 中华健康管理学杂志, 2024, 18(7) : 547-552.[14]）
不过，虽然我国目前暂未出台全国性的控制吸烟条例，但是公共场所禁烟仍然是社会发展大趋势。根据中共中央、国务院于2016年10月印发的《“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15]，我国将逐步实现室内公共场所全面禁烟。
图11 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
总结
综上所述，此次《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的修改属实，但这并不意味着部分公共场所“吸烟自由”。我国虽无全国性控烟条例，但《中华人民共和国烟草专卖法》等法律及地方性法规对公共场所吸烟做出了规制。室内公共场所全面禁烟是社会发展趋势，为了您和他人的健康，请勿在公共场所吸烟。
参考资料
[1]https://weibo.com/1772440677/5119045106140320?sourceType=weixin&from=10F0095060&wm=9006_2001&featurecode=newtitle&s_channel=4&s_trans=7886528991_5119045106140320
[2]https://www.gov.cn/gongbao/content/2019/content_5468835.htm
[3]https://www.gov.cn/gongbao/2025/issue_11786/202501/content_6997034.html
[4]红星新闻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820414597417303418&wfr=spider&for=pc
[5]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16-02/29/content_5047292.htm
[6]https://www.gov.cn/xinwen/2016-08/26/content_5102733.htm
[7]上观新闻https://export.shobserver.com/baijiahao/html/840726.html
[8]http://epaper.legaldaily.com.cn/fzrb/content/20250101/Articel04002GN.htm
[9]https://baike.baidu.com/item/%E5%85%AC%E5%85%B1%E5%9C%BA%E6%89%80%E6%8E%A7%E5%88%B6%E5%90%B8%E7%83%9F%E6%9D%A1%E4%BE%8B/16014270
[10]https://www.moj.gov.cn/pub/sfbgw/zwxxgk/fdzdgknr/fdzdgknrjyta/201812/t20181221_208255.html
[11]https://baike.baidu.com/item/%E4%B8%AD%E5%9B%BD%E6%8E%A7%E7%83%9F%E6%B3%95%E6%B2%BB%E5%8F%91%E5%B1%95%E6%8A%A5%E5%91%8A/60335898
[12] https://extranet.who.int/fctcapps/sites/default/files/2023-12/341_%E4%B8%8A%E6%B5%B7%E5%B8%82%E5%85%AC%E5%85%B1%E5%9C%BA%E6%89%80%E6%8E%A7%E5%88%B6%E5%90%B8%E7%83%9F%E6%9D%A1%E4%BE%8B.pdf
[13]https://www.who.int/publications/i/item/9789240077164
[14]https://rs.yiigle.com/CN115624202407/1508623.htm
[15]https://www.moj.gov.cn/pub/sfbgw/zwxxgk/fdzdgknr/fdzdgknrjyta/201812/t20181221_20825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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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核查丨部分公共场所不再禁止吸烟？误读！》
